驼把酒灌醉

大部分时候，鹿丸都是“言而有信、说到做到”这一信条的忠实践行者。但偶尔，在兑现承诺的时候，他也会某些预料之外的棘手状况而头疼不已。这种少见的情况多发生于手鞠在身边时。

例如此时此刻。

鹿丸半蹲在房间一角，一边自暴自弃地任自己喘得上气不接下气，一边充分体味着脚酸、腿软、膝盖直打颤等体力不支带来的众多副反应。

从川之国西部纵越大半个忍者大陆到铁之国，他几乎是四天四夜不眠不休长途跋涉加急赶路。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手鞠，连口水还没来得及喝，就立刻被她以动真格的架势拖进了陪练的角色里。

纵使手鞠一进门就扔掉了三星扇，但他的体术素来不及她，力量上更是差得不止一点半点。这些本就存在的弱势再赶上今天这个体力值暴跌的特殊状态，鹿丸完全丧失了与她对阵的能力。

哪怕是强打起与辉夜对战时的百分之二百的精神，也就只够他侥幸闪避掉大部分铁拳与飞腿。但像那种不按正常体术套路出招的肘击、膝袭以及迎头撞，有一次算一次，全部结结实实地落在鹿丸的身上。

尽管这个女人已经刻意收了五成力——鹿丸随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，却因牵动背部某块被击中的肌肉而皱起眉——还是很痛。

按照这个力道，顶多再挨个五六下，他就可以直接躺下假死到明天天亮，只等手鞠用雪橇把自己拖回总部了。

相比鹿丸心有余而力已竭的垂死挣扎，对角线另一头的手鞠却因为久违地体会到赤脚徒手肉搏带来的酣畅，兴头正足。

眼瞅着鹿丸像个老头子一样上气不接下气喘得没完没了，手鞠眉心一颦，“怎么，‘’双臂盘上胸前，她把眉头一挑，‘’这么快就不行了？”

……

鹿丸额角上的青筋跟着便以媲美中风前兆的表现重重一跳。

很明显，眼前这女人已经开始在武力的诱发下进入兴奋状态。

直接、犀利，懒得费心思维持情面这种虚拟的东西，不假掩饰的好斗欲望与自带的攻击性正以肉眼可观的速度迅速展开。

换在往常任何一次相似的场景，他都会为了保证自己人身安全而选择息事宁人。但是，哪怕是年迈如海老藏，懒惰如六代目，好脾气如老爹，在听到她方才那番话之后，也不可能继续装聋作哑忍下去了啊。

条件反射要叹气与下意识想翻白眼的冲动相互矛盾，鹿丸撑住仍在颤抖的膝盖缓缓直起身来。罔顾手鞠似警告似威胁的灼热目光，懒散地迈开腿，走了几步，又停下来，弯腰捡起早前因为不方便闪躲而脱下的长外衣，随手搭在臂弯里。

手鞠冷眼旁观他满屋子兜圈拖延时间，挑起的左眉居高不下，贯来短缺的耐心飞速燃烧。

精准地掐着手鞠手心愈痒准备回头去捞三星扇的前一秒，鹿丸结束自我祝福与祈祷，悠悠开口道：

“不管是什么情况，没有哪一个男人会愿意听到或者承认自己‘不行了’。”

手鞠并没有想到鹿丸磨叽了这么长时间只为憋出这么一句，一时无语至极，“……你现在已经沦落到指望靠嘴遁来逃避了？你的体术到底是弱到什么地步了？木叶那帮老家伙有时间管闲事，就没时间盯你的训练吗？”

鹿丸挂斗笠的手微顿，用背影挡下砂隐之姬的日常嫌弃。

他叹了口气，“‘弱’也是男人的敏感词啊。”

手鞠的眉头不自觉重新扭紧，“什么敏感词，你不要又把那套无聊的男人女人挂在嘴边。真要是个男人就赶紧——”

“影子束缚术。”

气势汹涌正欲喷薄而出的厉斥，被突如其来的五个字，生生拦截在即将与空气接触的那一秒。

四肢体僵劲不能动。

又对她用术？

“你耍诈！”手鞠怒斥。

收拾衣服整理房间是幌子，在不引起她注意的前提下，通过灯光、衣架和帽子的投影延伸自身的影子才是他的最终目的。

“我总不能直接原地倒下装死吧。”

鹿丸也很淡定地面对手鞠异常平静的陈述语气。

她没有生气，他很清楚这点，所以没什么可小心的。

从多年以前开始，他们俩的“对战”模式便已经定了。她专注动手，他好男不跟女斗，等她玩得差不多了，再轮到他出招画句号。

手鞠的动手通常是严格字面上的动手，他却向来在斗志和体力与搏斗技术上三缺一，也就只能靠动脑来结束“战斗”。

“哼，不给你点儿压力你就不认真。”手鞠毫不客气地戳穿真相。

“我好歹也是四天四夜没睡好觉了，想认真也打不起那个精神啊。”鹿丸不以为意地任手鞠数落，慢慢悠悠地朝她走去。

手鞠不是很买账，“你就直接说你体力不支不就行了。”

鹿丸的笑容里透着些许无可奈何，“你要让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面前说自己体力不支吗？”

这么些年过去，她还是没有认识到这世界上存在着一个东西，叫做男人的尊严。

“……”先是右眉扬眉，紧接着双眼微眯，手鞠的表情高深莫测，“所以，你现在这是在跟我开黄腔吗？”

“……”艰难地再一次咽下想叹气的冲动，鹿丸停下脚步，“每次想歪的人可不是我啊。”

“你要干什么？！”手鞠警戒地瞪圆眼。

“你觉得呢？”鹿丸估量着两人间的距离，又朝前小踱一步。

“顶着这一身味儿，你能干什么？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，手鞠调整呼吸，收敛面部表情，却管不住视线在鹿丸的喉颈游移。

濡湿。

火热。

她仿佛能感受到他皮肤下动脉的收缩舒张，以及自己胸腔中有共鸣趋势的心跳。

“洗澡。”鹿丸漫不经心地抬起手，轻拭手鞠额头的汗珠，回了一句惊天雷。

“啊？”

“睡觉。”

“？！”

“开。”

鹿丸抱歉地笑了笑，迅速往后退。

身体恢复自由，手鞠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扣他的肩膀。

鹿丸敷衍地虚晃一下，回身屈膝迅速切入她怀中，抓臂，挡腿，一拽一推，眼见就要把手鞠按倒在地。

手鞠出于本能反手紧抓他的胳膊，用力拽向自己的方向，同时左脚施力腰部一旋，鹿丸先一步拥抱大地。

“我输了。”

手鞠的视线移向他的肩头。

肩膀落地即为输，这是赤手搏斗的规则。

“费了半天劲儿，就为了把你自己放倒？”

手鞠半跪在地，撑住膝盖，好气又好笑地瞪着鹿丸。

他太会算，先靠束缚术当牵制来恢复体力，往后躲那一下是为了骗她自己送上门，用过肩摔这种她擅长的招式来摔她，更是算准了她必能把他给拖下水。

“不然你肯轻易放过我吗？”鹿丸四肢摊在地上，粗喘着气。

以手鞠在体术上的执着与胜负欲，如果是她输，十有八九还要喊他再来一轮。

“……”手鞠第一次觉得啰嗦的男人太聪明不是件好事。

“半小时以后去浴室喊一下我吧，”啰嗦的男人打起精神翻身而起，朝着浴室方向走去，“真担心一会儿在浴缸里睡着了。”

July 30th